原來寫故事這麼難啊，用的字很簡單，但我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他的情緒，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出來。
K
F辦公室離開，已經過了一陣子，我和J，也就這樣沈默了好一陣子。她一直低著頭，玩著她的頭髮，沒有要開口的意思。我也想不到，要怎麼打破沉默，所以就這樣一直盯著她，好給她一些視線上的壓力，讓她自己開口告訴我，她剛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。
「所以妳的決定呢？」
幾分鐘後，她終於抬起她的頭，可是並不是要告訴我她在想什麼，而是問了，我還在頭痛的問題。我有點失望。
每一次我們發現對方的不對勁，往往過沒多久，彼此就會有默契的說出原因。久而久之，我也就把這種默契，視為理所當然。或許是因為這樣，現在我才會失望吧。
因為太習慣的事情，突然不做了。
「我比較想知道妳的表情是怎麼回事？」
好奇心給了我勇氣，我還是問了出口。今天就當她跟我沒有默契吧。我不希望這個習慣
被我們遺忘，所以我主動的，對她提出疑問，提醒著她，我們曾經有過的默契。
或許這樣做，我們都不會忘記了。
J看了我一眼，又馬上離開了我的視線。果然有什麼吧，她的臉上只有心虛兩個字。
她的手機震動了。但她沒有馬上接起，反而，先盯著螢幕幾秒鐘，輕輕的嘆了口氣以後，才接起電話。看她的舉動，想也知道，是她男朋友。
因為每一次他打電話過來，她總是一樣的表情，一樣的猶豫。
我看得出來她很疲憊，但我不明白，為什麼疲憊還要繼續和他在一起？我問過她，而且問過不只一次，但她每一次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，總是轉移話題把我的問題快速打發。
只有一次，她特別認真的說了：「沒有辦法。」
我不明白她的意思，但當我想要接下去問的時候，她又開始轉移話題了。
直到現在，我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「我要先走了。我們晚點談。」
J拿起自己的包包，說完就走出了辦公室，留下我一個人，在偌大的辦公室裡。我看了一下窗外，發現天色已黑，還下起了雨。我不知道，我們已經談了這麼久，談到天都黑了，談到連辦公室已經變得漆黑一片，我都沒發現。
直到J走了以後。
我沒有要開燈的打算，因為現在這樣黑漆漆的，挺好的，方便我理清思緒。我躺在沙發上，閉起的眼睛，兩個男子相視的眼神又浮現在我眼前，接著，F那些話也開始環繞在我耳邊。突然覺得，F認真起來，挺有趣的，我應該要好好認識她的才對。我想，她之所以那麼激動，應該和自己的故事也有關係吧。
我還蠻想知道那些故事的。
又被好奇心牽著走了。我摸黑按了電話，請F來了一趟辦公室。只因為，我現在就想知道她的故事。
我常常這樣，想到什麼就想馬上去行動，我討厭憋著的或是有東西綁著我的感覺。也因為這樣心急，有時候事情，就會處理得很糟。J很受不了我這樣不經思考，只顧著行動。因為每一次出了問題，就都是她要幫我收拾爛攤子。可她每一次都處理得很好，沒有造成什麼損失。既然沒有損失，我也就沒有要改變的意思了。
今天沒有月亮，天很黑，雨越下越大，但我還是沒有去開燈。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下雨天在黑暗中的感覺，讓我很有安全感。也很喜歡雨敲打任何東西上的聲音，好比現在，落地窗的玻璃被雨敲得很用力，真好聽。然後我又想到了J，因為她也喜歡雨天，雖然原因只是不喜歡曬太陽，所以選擇雨天。
不知道她去哪，幹嘛了。
我又閉起了眼睛，只是這一次沒有什麼畫面浮在我眼前，因為我睡著了。
J
下雨了啊，而且好大。車子被雨敲的好吵，但如果是K聽到一定很喜歡吧，因為她就是喜歡這樣奇怪的事情。不知道她吃飯了沒。
「妳在想什麼，怎麼都不太說話？」
一隻粗厚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，把我從我的思緒裡拉了出來。這隻手已經牽著我走了一陣子，但，每一次它握著我，我都還是會小小的被嚇到。
我想，是我自己還不能夠習慣吧。還不能習慣，和我牽手的這個人。
每一天我都在說服我自己。說服自己總有一天會習慣的，然後一切，就會變得很自然，然後就沒事了。可是，事情沒有我想得這麼順利，反而變得更糟。
我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越來越累了，像在跟我抗議，抗議為什麼我要這樣折麼它，為什麼不放它自由。
對著駕駛座上的男人勉強的笑了笑，搖搖頭，我繼續看著被雨用力敲打的車窗玻璃，然後，想到了F今天對我說的話。
害我差一點露餡的那些話。
我也是帶著面具活著的吧，因為我總是在假裝。假裝自己愛著身旁的男人，假裝自己對於男女通吃的F厭惡，假裝自己和大眾一樣，假裝自己，是個符合大眾期望的人。我不知道我還能夠撐多久，只知道我自己，根本沒辦法鼓起勇氣，說出一切。
就算是對著K，我也無法說出口。
從很久之前開始，我就試著推敲，猜想，我說不出口的原因。然而，推敲出來以後的答案，帶給我的，並非勇氣，好讓我去對K坦承我的秘密，它帶給我的，反而是懦弱，和無助。
我並不是不信任K才說不出口，畢竟我比誰都了解，K的善解人意，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對我的眼光會變得不同。但，這得建立在她不是我愛的人的條件上。
而不幸的是，我愛上的人，偏偏就是她。
當自己最好的朋友對著自己說，她愛的是女人，而且對象還是她的時候，我不相信，K看待我的眼光還會是一樣的。我沒辦法承受一切變得不一樣，沒辦法承受某一天，對F的閒言閒語落到了自己身上。
我太害怕了，從我發現我愛上她那一刻開始。
「妳怎麼哭了？」
因為太累了。我好想這麼回答，但我不敢。
「因為餓了。」
我對他笑了笑，隨口說了一個誰也不會信的原因。但他沒有繼續追問，只是摸了摸我的頭，說餐廳快到了，要我在等一下。
他總是這樣溫柔。有好幾次，眼淚也像現在這樣莫名的滑落。一開始，他總是心急的想知道原因，可是我怎麼樣就是說不出口，也不想說。就這樣，一次又一次重複，他也就不再追問了。在那之後，我只要像現在一樣流下眼淚，他就會摸摸我的頭，給我安慰，然後溫柔的說：「不離開就好，沒事了。」
他對我的好，我真心的，感到很內疚，很抱歉。說的講難聽一點，他就只是個被我利用的人罷了。我把對K的愛，努力的，轉移到他身上，就算效果不那麼好，我還是努力著，好讓我對他少一點愧疚感，或是減少一點對K的感情。
當然，一切都是沒有用的。愧疚感和對K的感情，都只有變多而已。
因為我的內心總是提醒著我，這個男人，只是個代替品。沒有人，會發自內心愛著代替品的。
To be continue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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