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故事有趣的就是，不論你的文筆是好是壞，最後總會被故事裡的角色牽著走，等你打完這一篇故事你才會對荒謬的劇情有知覺。
好啦，這只是藉口。
F
「看吧，妳也吻得挺起勁的。」
「J今天一直都在樓下的辦公室。」
我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。
我忘了我吻了她多久，只記得她原本僵硬而不知所措的雙手，後來環住了我的腰；原本顫抖而緊閉的雙唇，後來給予了我回應。
妳沒有把我推開呢。果然是這樣的吧。妳和我，是一樣的。就算妳在否認，我也不會相信了。
只是，為什麼給予我回應呢？這樣我會抱著希望的。還是，妳也和其他人一樣，就是想讓我抱著希望，然後受傷呢？
想到這，我又開始害怕了起來，所以就算我內心有著不捨以及繼續下去的慾望，也停止了這場測試。
我告訴了她她真正想見的人的位置，並笑著推了推她要她快點去。原本的她猶豫不決，也可能是覺得我結束的莫名其妙，所以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，讓我心中對她有了一絲期待。
但，她很快就回過神來，我的期待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她有些尷尬的對我說了聲謝謝，帶著慌張的背影，離開了辦公室。
又剩下我一人了。
還以為昨晚被留下已經挺難受的了，沒想到，被自己愛的人丟下，然後看著她去找她喜歡的人的那種感覺才更難受。
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呢。還挺好的。總算有真正愛一個人的感覺。
總是在來來去去的愛情裡徘徊，離別早就成了家常便飯。我甚至忘了，我上一次心痛是什麼時候了。是初戀嘛？我有過初戀嘛？我記得第一個說喜歡我的男孩子在和我睡了一夜之後便斷了音訊，這算初戀嘛？會心痛嗎？我忘了。好像有一點。第一個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，在和我在一起一個禮拜後告訴我：「我只是和同學打賭妳是不是喜歡女生才和妳在一起的，沒想到真的是。」從此之後我就開始被排擠，這樣算初戀嘛？會心痛嗎？我也忘了。好像比上一次更痛了一點，因為沒了愛情，也沒了友情。
在那之後的戀情都差不多是那些樣子。久而久之，也就習慣了這些糟糕的戀愛模式，甚至還對那些人依賴了起來。我原本以為那叫愛情，可是，到K對我說了那句話後我才發現，我只不過是在這可怕的社會下，隨便找塊浮木苟且偷生罷了，而且找的還都是隨時會拉著我往下沉的浮木。而K，就像是一艘穩固的大船，對著即將在海上被淹沒的我拋了救生圈。
K已經去了一個多小時了。去了那麼久，我想她們應該和好，然後出去吃飯了吧。
我也有點餓了呢。
我走進K的臥房，裡頭只有一盞小燈再亮著。我開了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小冰箱，裡面只有各式各樣的糖果，吃一半的冰淇淋，柳橙汁，還有一盒布丁，而且還過期了。
我拿了一些糖果往嘴裡塞，逛起了K的臥房。
我早就知道她住在公司裡，但從沒進過她休息的地方。今天第一次進到這裡，它小的讓我有點出乎意料，不過該有的應有盡有就是了，還有連我在自己家裡都感受不到的，那種家的感覺，特別溫暖。
她也睡雙人床。不曉得原因是什麼，像我是為了方便，當有人來家裡睡的話。黑的床單和被套，真聰明，如果月經不小心外漏了也看不出來，但，為什麼枕頭和地毯也要是黑的呢？如果床框不是白的，整團就會黑漆漆的了，真是不懂她在想什麼。我比較喜歡亮一點的顏色，像是紅色，或是粉紅色之類的。
她的床挺好躺的，不曉得床墊在哪裡買的，我也想把我的床墊換掉，或許，換回單人床吧。
噢，突然想睡了。
就瞇一下吧，她不會那麼快回來的。跟喜歡的人出去不會那麼快回來的。
不管她的船上會不會載著別人，也不管我會不會有上船的機會，現在，我只想在大海中，和這艘船一起前進。
K
原來，F今天之所以會讓我感覺到不同，就是為了要測試我，所以故意用和平常不一樣的方式來捉弄我。她要讓我知道，我其實不排斥和女人在一起；讓我知道，自己對於J的關心，不僅僅是朋友的關心。在從頂樓往樓下辦公室的電梯裡，我突然明白。
喜歡，是無關性別的吧？為什麼在之前要這麼堅持自己喜歡的是男人呢？
我想起聽到J交男朋友後自己的反應。胸悶了一整天，不，應該說，心痛了一整天。
四年前。那時候的天氣是夏天的尾巴，正要準備入秋。有些樹葉被染上了紅色，而有些，卻掉落在地隨風飄動。最後會隨風飄到哪裡，樹葉並不在乎，他只記得在這一天，他被賴以為生的大樹拋棄了。
「我有男朋友了。」
J翻著雜誌，用若無其事的口氣，告知了我這件事。
「我只是覺得該告訴妳，畢竟我們，是朋友。也認識很久了。」
她沒有抬頭，只是聳了聳肩。
當時的我以為，那種胸口悶又痛的感覺，是源自於不甘心。就像別人常說的：「當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另一半，總會覺得自己辛苦養大的豬被吃了。」我以為我是這樣的。
就算每一次得知她和男朋友一起去吃飯了，一起出門了，一起做什麼的時候，我的心都痛的像要被撕裂了，我還是認為，這只是因為好朋友被搶走的不甘心而已。
現在想起來，我是在逃避，逃避自己老早就喜歡上J的事實。所以在F和我說我喜歡J的時候，我才會比平常激動，因為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。
每個人都有秘密。有些秘密被知道了無所謂，因為還能被接受，所以能用玩笑來維護著自己被拆穿後的自尊。可有些秘密，是打死都不想讓別人知道的，所以一旦被拆穿，各種偏激的行為都是有的。我想我的行為算是輕微了吧。
還是，其實這件事被發現我也無所謂呢？
「我們談談吧。」
已過了下班時間，辦公室裡的職員早就打卡下班離開了公司。我一進辦公室，裡頭只剩下J一個人了。她坐在椅子上，沒有在做任何事情，眼睛直直盯著前方發著呆，臉上充滿了疲憊，直到我的話傳到她的耳裡，她才回過神來。
「要談什麼？」
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疲憊？聲音聽起來也是。難道昨天她並不開心嗎？
「關於昨天的事情，為什麼就這樣走了？妳生氣了嗎？」
「沒有。就是，想離開而已。」
她低下了頭，玩起了她的頭髮。
「妳在吃醋嗎？」
內心有股情緒正在鼓譟，讓我想把我剛剛釐清的心情都對她傾訴。
「怎麼可能。」
她抬起了頭，但馬上又低下了頭。她抬起頭來看我的表情，是我沒有看過的嚴肅。
妳也是在乎我的吧？我不懂妳剛剛的表情，可是，我知道妳說謊的時候都喜歡低頭，所以我能當妳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嗎？妳和他在一起並不開心吧，我來帶妳離開好嗎？我不想再逃避了，我能相信妳一次嗎？相信妳是和我一樣的。
我的心跳不斷加速，每一次的跳動都像是有人從背後推我，叫我別再拖拖拉拉。
「可是我吃醋了。」
「每一次妳和他出去，我都好不開心。」
「心都痛到像被扯開了。」
「妳和她在一起開心嗎？」
「我想，我喜歡妳好久了，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，是情人。」
「我來帶妳離開好嗎？」
我說的每句話都在顫抖，但我還是說完了。我牽起了她的手，她沒有放掉。我看著她逐漸泛紅的雙眼，等著她的回應。辦公室裡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響計算著我們沈默的時間，我沒有在說別的，也想不到什麼好說的了，只是，我的手一直沒有放掉。沈默讓空氣開始凝結，等不到回應的我開始嘆息，突然，她的眼淚，開始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手背上。
我好心疼。我起身將她靠在自己的身上，摸著她的頭想給予她安慰，想讓她知道，不管怎麼樣，她都有我呢。
「K，我...」
她抬起頭看著我，眼框裡的淚水在日光燈的照射下，變成了鑽石。
我以為我能得到我想要的鑽石，但我卻忘了，自己好像沒有那個資格。
一名職員手中的文件因為撞到門而灑落在地，我們和在地上撿文件的他對上了眼，就在那一秒，J用力的推開了我，跑出了辦公室。
「妳要去哪？妳的話還沒說完。」
我追著她到了公司門口，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向前跑。
「我說完了。沒什麼好說的了。」
她像是變了一個人，身體發抖，卻依舊用盡她的全力來掙脫我抓住她的那隻手，眼神和口氣都充滿冰冷。
她是怎麼回事？
正當我想繼續追問下去，兩聲刺耳的喇叭聲傳到了我的耳裡。
是她男朋友的車。
「對不起。」
我看著她，轉身，走向那輛黑色的轎車。她上了副駕駛座。車窗沒有關上，但我看不清她的臉，可能因為天太黑了，也可能是因為，淚水遮住了我的眼睛。
和別人不同，就沒有資格擁有鑽石了嗎？
To be continued
留言列表
Story (5)
